徐月姊妹俩在屋里收拾好了自己的旧衣服。
各自一身内里可塞芦花的夹衣。
姊妹俩一人只有两身衣服,一套薄的麻衣春夏穿,已经穿在身上了。
还有一套厚点的麻布夹衣冬天穿,上面打满了补丁,堪比叫花子。
但从小姑娘淡薄的记忆中,徐月发现,她这样有身完整衣裳穿的小娃娃,已经是村里孩子们羡慕的对象。
村中许多家大点的女儿连套衣服都没有,一般就躲在被窝里,也不出门,亦不见客,只有到了出嫁时,才能得一套衣裳穿出门。
姑娘能得一身新衣裳出嫁,便是最体面的嫁妆。
在这个银钱流动不便的落后时代,布帛甚至比金银珠宝更好用,绸缎等丝织品也是最受商家欢迎的硬通货。
徐二娘一边捏着鼻子一边从散发出腐朽气息的破木箱子里翻出一块“现代拼接风格”的床单,把姊妹俩的衣服打成包袱,放在床头。
徐月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发现爹娘姊姊都没把锅碗瓢盆装起来,猜到她们可能没注意到这些东西的价值,默默把家里五只破口陶碗,一个煮饭煮菜的陶罐,全部收起来,放在爹娘放置食物的背篓里。
剩下的就是睡觉的草席和被褥,今晚还要睡一晚,明早起来收拾就行了。
一切收拾妥当,实在是这个家穷得没什么好收拾的,王氏灭了火把,拴上门,各自回房休息。
这是个无月的夜,整个村庄一片漆黑,屋外的风呜呜的吹,仿佛这世间只有这一家活人。
徐月从一股强烈的不安中猛的惊醒过来,就看到窗外树影摇动,如同鬼魅一般张牙舞爪的扑上来。
在这股莫名的不安情绪影响下,白天看到死人都感觉不到恐惧的徐月突然害怕得抱住了身旁的徐二娘。
这么大的动静,徐二娘被惊醒,先是一愣,而后嘴角翘了起来,两手轻拍着怀中妹妹的背,轻哄着:“我在、我在。”
听到温柔的安抚声,徐月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情绪这才慢慢缓和过来。
就在这时,屋外的风忽然变大,吹得隔壁的房门“咯吱咯吱”响,不知怎么的,徐月忽然想到了隔壁那老头。
刚压下去的强烈不安再次升起!
“姊姊,我想出去隔壁看看。”徐月小声求道:“你陪我去行吗?”
徐二娘嗯了一声,她仿佛就是天生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张牙舞爪的鬼魅树影只能成为她光辉伟岸的背景板。
徐月看着爬起来给自己穿鞋的徐二娘,忽然觉得她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姊妹俩打开房门准备出去,隔壁的徐大和王氏其实早被俩人惊醒,也跟了出来。
“阿爹,阿娘?”徐月没想到爹娘被吵醒了。
“你们两个小丫头大半夜的准备干什么?夜晚有多危险你们不知道吗?”王氏皱眉质问道。
徐大也不悦的看着姊妹俩,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有事得先同大人禀报。
徐月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全,把自己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说了出来。
“我就想过去看看那老大爷怎么样了,他一个人,有点可怜。”徐月如是说道。
但实际上,她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起去,徐大你去拿火把。”王氏很快就下了决定。
徐月微愣,徐大已经点燃火把走了过来,见她那一脸的呆愣,不禁又有点想笑,忍着笑意催促道:
“走吧。”
徐月点点头,一家四口出了篱笆院,往隔壁走去。
两家相隔不远,没几步就走到了白天徐月来过的那座房子前。
大门敞开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先前坐在门槛上的老头已经不在这了。
看着大门内那黑漆漆的院子,徐大和王氏对视一眼,让徐二娘牵好幼妹,举着火把当先跨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稍微有点用处的东西都已经被人抢走。一路走到堂屋,一张草席暴露在夫妇二人面前,而那草席上,安详的躺着一个老人。
“已经死了。”徐大淡漠道。
徐二娘眼睛唰的一亮,正所谓,不想当亡灵法师的炼金师不是好的光明魔法师!
眼前这具尸体,不就是最好的亡灵素材吗?
徐二娘兴冲冲的牵着徐月就要凑上前去看,被徐月紧紧一扯,“我不想看!”
那双眼皮大眼惊惧的看着她,徐二娘心里一软,无奈的停下脚步,轻抚了抚妹妹的发顶,很享受这份被依赖的感觉。
“我可怜的妹妹,光明女神会保佑你的。”她笑着安慰道。
徐大眉头微拧,心道这个便宜大女儿说的都是什么俚语,怎么他一句也听不懂?
王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敬畏的小女儿说:“埋了吧。”
徐月点点头,徐大面色微沉,他不想沾染这些无谓的因果。
徐二娘耸耸肩,她无所谓。
王氏一家之主的地位暂时无法撼动,她说埋了就得埋,不然他们怎么好意思继承老头的“遗产”?
徐二娘很懂这一套,牵着不想面对死去老头的徐月在屋里到处翻找,只可惜老头家之前就已经被人抢过一遍,姊妹俩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黑暗似乎影响不到徐月家人们的视线,火把留给了姊妹俩,徐大和王氏用草席把老头尸身一裹,抬了出去,准备找个山坡掩埋。
在老头家只得了一个皮水囊的徐月姊妹俩打着火把先回家。
古代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就算视力不错的王氏也只勉强看出轮廓,全靠这具身体对村庄的记忆,才顺利走到村口的小山坡上。
整个村子地势都较为平坦,四周山林不高,只有这一块小山坡地势稍高些,站在山坡上,能够看到远处通往山阳郡治所昌邑县的官道。
徐大和王氏挖了个浅坑迅速把老头尸体掩埋,正转身准备回去时,耳中传来异动,夫妇俩回头一看,脸色大变!
一条由火把连接成的长长火龙出现在官道上,数万人疾驰的马蹄声朝着昌邑滚滚而来,一面红色的破旧旗帜在火光中肆意伸展,执旗手凶恶的面容看得人心头一惊。
但这些士兵穿着并不统一,手里的武器也各式各样,唯一统一的是他们手臂上都系着黑布条。
徐大脑海里属于原身的记忆浮现出来,他声音都变得尖利:
“不好!是悍匪和流寇组成的流民起义军,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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