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纪澄从学堂回来,瞅着机会同纪兰私底下说上了话。
“姑母,你昨日说的话我想了许久,阿澄知道姑母是为了阿澄打算,只是宫里那样的地方,就是人精儿都有失算的时候,阿澄资质愚钝,即使进去了,过两年只怕也是草席裹尸的下场。”纪澄顿了顿又道,“阿澄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姑母对阿澄的好,阿澄一辈子铭感在心,但凡姑母有所差遣,阿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纪兰暗自皱眉,只觉得纪澄太不懂事了,怎么就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呢?她这可都是为了纪家好。这世上哪有容易的路,进了宫的确有风险,可是事在人为,纪澄哪怕就是嫁进世家,若是不用心,还不是有她受的,大家族里想要个媳妇死也不是难事儿。
再说了,以纪澄的身份留在外面又能嫁到什么富贵人家,说什么铭感在心,这都是虚头巴脑的,纪兰可不觉得纪澄能帮自己什么。唯有她嫁进天家,那才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想到这儿,纪兰寻思着得给她哥哥纪青写封信去,让他好好儿地劝劝纪澄才是。因此纪兰只是表面敷衍纪澄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兰说让纪澄自己看着办,这就是说她不进宫的话,在亲事上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不会帮她的,这其实就是变相地在逼迫纪澄。
纪澄心里叹息,也知道纪兰心中的主意早就拿定了,自己这番话怕是改变不了她的决心,不过纪澄还是抱着侥幸心试了试,如今这条互惠的路走不通,她就只得另辟他途,叫她姑姑死了心才好。
纪澄在心里将这两个来月沈家三房的事情一一想了一遍。她这姑姑因为貌若天仙,从小就养成个好强的性子,后来又嫁给沈家三爷,更成了晋地的传奇人物,偏偏进了沈府,她的身份跟其他两个妯娌一比就一落千丈,是以这些年来看着貌似低调,实则一直在等一鸣惊人,扬眉吐气的时候。
纪兰要一鸣惊人,就得指望沈英位居阁宰,否则定是越不过大房和二房去的。依纪澄看来,沈英想位居一品大约是不可能的,所以纪兰的期望怕都落在两个儿子身上了。现在多了一个选择,就是指望着纪澄能入宫,将来当了太后,三房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纪澄叹息一声,她这姑姑的野心太大,说到底还是银子多了助长了她的野心。私底下她的手都伸到宫里去了,拿银子买通了不少内侍,纪澄也是最近才打听出来一点儿的。
所以虽然纪家给了纪兰很多银子,但她的银子也还是填不了无底洞的。纪澄皱了皱眉头,纪家的银子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赚来的,纪澄少不得要替纪兰心疼的,而她觉得,野心太大对纪兰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日借着去余夫人处学画的机会,纪澄回了一趟兰花巷的纪家宅子。梅掌柜他们基本已经离开了那些纪兰的铺子,开始着手安排西域的事情了。
纪澄道:“咱们家在西域那条路上是后去之人,背后也没什么靠山,所以不必跟谭家、陈家比,我看不如先从小处着手,哪怕是个茶水铺子都行,要紧的是打听消息,掌握了这一路的消息,咱们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了。这是长久的大计,不必着急,稳扎稳打才好。且务必要留意西域各国国内的情形,这样才不至于两眼摸黑,走了冤枉路。”
梅长和等连连称是。
“姑娘,郝先生来了。”柳叶儿进门在纪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
纪澄点点头,梅长和等人当即很有眼色地告辞了,纪澄整理了一下衣裳便去了后院的照鱼亭。
那位柳叶儿口里所说的郝先生其实真不是什么好先生。他原本是晋地一个地痞流氓,坑蒙拐骗无一不做。有一回犯在纪澄手里,被纪澄来了个人赃并获,眼瞧着就要送到大牢里吃牢饭。
郝仁这一辈子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一旦入了牢房,龙困浅滩,要他命的大有人在,他自知绝对不能见官,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恳求纪澄。
这事儿若换了纪家的其他人肯定是绝对不讲情面的。但纪澄从小心眼儿就多,说难听点儿,她身上的血脉那是根深蒂固的商人血,凡事只讲求利益。
纪澄知道郝仁鬼心眼儿多,若是利用得好,将来那些脏污事就不用纪家自己出手了。经商嘛,有个诚信的招牌还是很管用的,脏手的事情还是让别人经手才好。
所以纪澄手里掐着郝仁的七寸,又将他放了,不仅如此还另出了一大笔银子给郝仁进京做铺垫,如今郝仁的坑蒙拐骗早就不是当初骗个十两百两的档次了。如今京城那三教九流的人就没有郝仁不熟悉的,路子也是四通八达。
纪澄等闲是不找郝仁的,郝仁那种人也不是能被人驾驭的性子,双方算是利益同盟吧。
“三姑娘。”郝仁一进来就朝纪澄作了个揖,“早就打听到三姑娘进京了,只是一直没机会来拜见,昨儿听姑娘让人传话,我欢喜得一宿没睡,总算是又见到三姑娘的天颜了。”
郝仁的这种混话将纪澄身边的榆钱儿逗得直笑。纪澄心里对郝仁则是无奈,这人的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嘴皮子翻得极快,但是他说的话其实一句都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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