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
胡杨蹲下身,伸出手轻轻的为小卓玛擦干泪水。
“要努力学习,争取以后都考第一,下次回来,老师给你带一个很漂亮的芭比娃娃。”胡杨的声音哽咽道。
“嗯,卓玛会考第一的。”她用力的点点头,表达自己的决心。
然后站起来拉起她的小手,往人群中走过去。
熟悉的脸庞,留着离别不舍的泪水。
胡杨无言的看着他们,想要将他们的样子烙印在记忆最深处,永远都不忘记。
每个人都忍住不哭出声音。
因为这是祝福,祝福胡老师前程似锦,如雄鹰般搏击天空,翱翔天际,而是悲伤.....
再次蹲下身子,为其他的七个孩子擦干脸上的泪水,不断的叮咛他们要好好的学习,下次回来的时候要检查他们的功课。
如果学得不好,将会受到老师的惩罚.....
“老师也有礼物送给你们。”当再次为小卓玛擦干泪水后,胡杨说道。
站起来,向多杰波拉轻轻的阖上眼睛点点头,那是最美好的祝福和祈愿。
回到屋里,他的泪水再一次崩溃,拿起旁边的毛巾好好的擦了下。
拿起包装的很漂亮的画纸,慢慢的走出去。
来到八个小家伙跟前,将素描画像一一分给他们。
人群中的大人看到孩子们手中那仿佛活过来的画像。
即便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画画的技巧和其中的知识,但他们完全能够感受到其中胡杨的用心啊。
每个孩子的表情,神态都那么栩栩如生,倾注着他的感情绘就的画像。
可见胡杨对他们多么的熟悉,比他们这些父母还熟悉还爱这些孩子。
他真的将每个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教育和爱护。
终于,白玛大婶哭出了哽咽声音。
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流着泪往外跑。
她害怕自己真的要压制不住放声大哭了。
然而,白玛大婶的离开如溃坝的大堤,人群中不断的有人捂着嘴跑出去。
看着不断离开的身影,胡杨擦干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站起来,慢慢的转身,一步一步的往学校里走去。
伸出手对着后面的人群轻轻的摆手,让他们离开。
“哇!”
卓玛,终于也忍不住了。
她顾不上波拉的叮嘱,她真的好伤心啊。
至于为何会这么难受,小卓玛还小,她不知为何,但就是难受....
扎西他们听到卓玛的哭声,紧抿的小嘴一咧,再也装作不了坚强了,也跟着哭了出来。
但手中的画像却被他们保护的很好,不敢让一滴泪水落在上面,那是老师送给他们的礼物。
孩子们的哭声让人的心不由的颤抖起来。
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藏族汉子仰着脑袋,慢慢的离开人群。
胡杨关上门,背靠在门上,轻轻的阖上眼睛,泪水不停的往下来。
外面的哭声和不舍的情感,绘就人间最美的画卷。
那也是人世间最美的、最动听的音乐。
人性的感恩之情,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胡杨将头转向右边,那个方向是妻子埋葬的地方。
泪水模糊的双眼,似乎看到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虚立在天空中,看着泪流满面的自己。
胡杨的嘴唇动了动,但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挽留她,却发现是徒劳......
十年前,她曾说,只在这里支教三年,然后就回去和自己过着小日子。
但.....
但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自己会永远的留在这里,永远....永远.....
他也曾悔恨过,为什么什么都要依着她,她想要做什么都陪着她呢?
若是当初自己态度强硬一点,她或许就不会来。
然而,谁让自己遇上了生命中的那个她,这或许就是命吧。
也或许就是因为她这颗善良慈爱的心,才让自己彻底的沉沦。
可以为了她放弃所有的一切,前来这片苦寒之地支教吧。
十载青春,来了就留下了,留下的是希望与不悔.....
.......................
不知过了多久,有些伤感的敲门声在背后响起。
胡杨用袖子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打开门。
“胡老师,时间差不多了。”巴桑大叔红着眼睛看着胡杨,有些伤感道。
虽然很不想敲开这扇门,但他不得不敲。
“嗯!”胡杨声音有些低沉。
终究要离开了。
离开,不一定代表永别,将来还是会回来的。
巴桑大叔还有其他几个人将胡杨的行李放到牛车上。
胡杨跟着走出去,胸前雪白的哈达在轻轻的晃动着,带着村子所有人美好的祝福和祈愿。
看着路两旁都站满了人。
深情而不舍,却没有挽留.....
胡杨慢慢的往前走,后面的人也慢慢的跟上来。
他目视着前方,没有回头,就这样慢慢的走着.....
就连拉车的老牛似乎也能够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不舍和祝愿,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除了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一里、两里......
“回去吧,不要再送了.....”胡杨仍旧没有回头,他停下脚步声音低沉道。
背后的人群没有应答。
胡杨轻轻闭上眼睛,睁开后,再次往前走。
他们也跟着往前走....
三里、四里.....
“多杰波拉,回去吧,带着大家回去吧,真的不用再送了....”胡杨转身看着额头已经出汗的多杰波拉劝道。
人生相遇,自是有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看着胡杨坚定的脸色,多杰波拉最终还是轻轻的点点头。
胡杨坐上了巴桑大叔的牛车,渐行渐远.....
身后村子的人没有再跟上来,但也没有离开,而是伫立目送胡老师的离去....
当牛车转过一处小土坡,再也见不到人群时。
望着后方的胡杨躺了下来,无声的泪水划过太阳穴。
牛车的速度慢慢的快了起来。
巴桑大叔默默无言,认真的驱赶着牛车,他要安全准时的将胡老师送到车站.....
阳光有些晃眼,胡杨坐了起来。
将雪白的哈达妥善的收好。
从背包中拿出陶埙,放在嘴边。
悠扬的曲调响起,所有的伤感都融进这陶埙声中。
在藏区阿里无亘的原野上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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